难忘那猪油香
四十年前我还是个不太懂事的小孩子,虽然年岁不大,但对那时候人们的生活情况,记忆还是非常深刻的。
记得那个时候,社会各方面条件远没有现在这么好,物资极端匮乏,吃什么买什么都是凭票供应凭票购买的,吃猪肉要肉票,吃油要油票,吃粮要粮票,就连吃些豆腐都得凭票购买,有时候就是有票排队等也有买不到东西的时候。那时候肉票少得可怜,虽然猪肉只有几毛钱一斤,但农村工分不值钱,社员挣得少,每家每人每月吃不上几两肉,对大多数家庭来说,一两个月不见个荤腥是常有的事。那个时候,我的姐姐已上初中,哥哥和我以及两个弟弟也上了小学,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身体对营养的需求是非常强烈的。我的父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赤脚医生,按现在时髦的话说就是“乡村牛人”。他为人忠厚,又写得一手好字,打得一手好算盘,所以,他除了做好大队医疗保健站的本职工作外,大队领导还常常请他帮大队抄抄写写,算个帐什么的,因此年年大队年终决算时,都算他满勤,也就是一天能挣一个工,一年挣365个工。他一年挣得工分和大队书记是一样的,自然我们家年收入要比一般社员家多。尽管如此,家境依然比较贫困。当时,生产队分给每家的口粮是有限的,分到的肉也是非常有限的,为了使全家人都能尝到肉味,只能把那有限的肉切得很碎,然后把肉丁下到大铁锅里煮,再下上面条,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肉饭。这种肉饭一碗里最多舀上三四蛋蛋肉,一年也就吃上有数的几顿,很不过瘾。我们家是父亲当家,父亲是一个好当家人。为了不让他的儿女们营养不良,真是想尽了办法。他把肉票拿来买猪油,买猪油比买猪肉划算,同样一张肉票用来买猪油,量要多出不少。然后把买回来的猪油交给一样勤劳能干且配合默契的母亲,母亲把猪油用铁锅熬成熟猪油,等冷却后,再装进瓷坛里放荫凉处保存,待日后慢慢享用。猪油炸完剩下的肉丁,我们叫“油不楞子”,每当此时,母亲就会给我们做“油不楞子”炒菜,使我们大饱口福。那时的绝大多数家庭吃饭,除了逢年过节外,没有单独炒菜的习惯,其主要目的就是为“节俭”,这也真实地反映了那时候人们的物质消费观念和物质消费现实。有时候吃饭时,我们也会向母亲提出想吃“炒菜”的要求,母亲就告诫我们要知足,要细水长流,按她的口头禅说就是“油饼子夹肉――有福不能重受”。当然,自我家有了猪油吃,我们弟兄姊妹们还是挺知足的。有了猪油的日子里,隔三差五,吃饭的时候,尤其是偶尔吃干面饭的时候,母亲就用筷子挑点猪油放到我们的饭碗里,然后我们用筷子搅拌均匀了吃,那热气腾腾的猪油面,吃起来那个香啊,沁人心脾,渗入骨髓,以为天底下除此之外再无美食。我现在想起来都忘不了那个香味。当然,那个时候,家家口粮都很紧张,感觉肚子老是在饿,干面饭、大米饭这些饭食因为做起来费面费米,实际上也不常吃,也就十天半月吃上一顿,平常都是吃清汤寡水的米面条,或寡水清汤的面米条。但是,我家有猪油啊,不管是吃面条饭,还是喝米汤,我们弟兄几个时常都背着大人偷偷调上点,甭提多香了。吃不上肉我们也不计较,因为生产队里不如我们家境的人家多了。那时候,猪油确实给我们童年的生活带来了无穷的的乐趣和极大的满足。
当时我们住的是四合院,一院子四、五家,关系处理得都很好,其乐融融的。谁家做肉饭,满院子都飘着肉香。不管谁家做了肉饭,都绝不小气,一定会给院中每个邻居家送上一碗,让尝尝鲜,解解馋。我家每炸猪油时,那香味就飘到隔壁去了,把隔壁家的娃子眼红的直流口水。每当生产队分肉时,这些娃子的家长就学我们家,只要猪油不要肉,回家后把分到的猪油如法炮制了。那些日子,多亏了这些猪油和“油不楞子”里的油气,才满足了我们兄弟姊妹长身体的需要。
几十年过去了,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也大大提高了,可以说顿顿有菜吃,顿顿有肉吃,样样不重复,但是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香味来,大概是现在生活太好了,也大概是现在的猪肉没有当年的那种品质了。总之,当年吃的猪油饭和“油不楞子”炒菜的味道只能在记忆中品味了,那个渗入骨髓的猪油香让我很难忘。
(甘州区博物馆 陶 琦)